说不出再见

日期:2019/05/26  来源:  字号:[ ]

中央民族大学附属中学2016级 黄晟子

  他们是一群特殊的孩子,他们的父母或是远走他乡,外出谋生;或是父母离异,无人照顾;亦或是……他们又是这样普通的一群孩子,拥有世界上最纯澈的明眸,能发出世间最明朗的笑声。他们就是咸丰县留守儿童中心的77位孩子,他们生于青山之中,被绿水哺育长大,他们游戏、哭泣、玩耍、成长……他们盼望着、憧憬着、忐忑着:山外的梦。

  那是一个多雨的夏天,数小时的长途奔波,汽车里的人们昏昏欲睡,然而汽车终于是来到了咸丰县城。那是怎样的心旷神怡!旅途的劳累在这一刻一扫而光。空气是湿润的,我干枯的双手是湿润的,山是绿的,我的眼睛是绿的,气候是洁净的,人的心灵是洁净的。这里的人们不知道雾霾是何物,不知道所谓的防PM2.5口罩是何物。人们的目光里是土地一般的质朴,人们的讨价还价声,广场上老阿姨们放出的音乐声,穿过县城的二道河的潺潺水声……小城里,人、物都是简单的。

  我们的活动也看似简单:送孩子们上学、接孩子们放学,辅导他们写作业、陪她们玩,给他们走出大山的梦想和勇气。然而真的这样简单吗?事实远非如此。

  第一天晚上的初次见面,孩子们就给我们来了个下马威。与我同组的一名男生和另一名女生,我们一起负责三四年级的17个孩子。孩子们的反应会是什么样的呢?我们满心忐忑地悄悄靠近三四班的门口,教室中出奇的安静,终于,鼓起勇气,我们走了进去。天哪天哪,小孩子们抬头看着这破门而入的三个“入侵者”。他们的表现并不是像我之前所幻想的那样喜出望外、热情似火,相反的是,那些投向我们的目光平静得可怕,冷漠得可怕,闪动着的目光中传达出的分明是冷冰冰的戒备。

  就在这略带尴尬的安静气氛中,我们三个开始了自我介绍,孩子们的兴趣这才被提了起来,特别是当我们转身写下我们三个的名字并教他们认读时,冷冰冰的气氛瞬间变得活跃起来。还好,我舒了一口气,我们应该很快就能融入他们的小世界里去了吧。然而,事实证明,我又异想天开了。教室在自我介绍之后瞬间又进入了可怕的安静模式。我想通过向他们主动询问的方式打破这种沉默“你有什么问题吗?”“没有。”“你作业有不会做的题吗?”冷漠地摇摇头,而他分明对着面前的这一道题,想了很久、很久。我去帮他讲解,他只是静静地听着,问他听懂了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点头,从始至终,不曾说一个字,甚至作业上的错误答案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修改。

  他们还只是孩子。因为是孩子,所以他们对与陌生的闯入者还心怀戒备;因为是孩子,他们用他们最单纯的方式欢迎你的到来;因为是孩子,他们悄悄地在背后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也因为是孩子,他们不愿意在你与他们相见的第一个晚上就向你求助。

  第二天一早的第二次见面,他们立即就变得与我们熟悉得多了。在接下来的四天中,随着我们之间交往的越来越多,孩子们与我们之间也变得越来越熟悉。我们给他们讲山外的风景、北京的故事,与他们一起玩石头剪刀布、跳皮筋、打乒乓球,教他们折纸、画画……上学的日子里,我们与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辅导他们写作业,给他们念故事书,还组织了义卖活动,与小朋友们一起将图书室中不喜欢的书都卖了出去,给他们一张一张地写明信片,一封一封地用信封封好……四天的时间就这样转瞬即逝,他们依旧还是望着我,只不过那目光不再是冷冰冰的,而是盼望着、盼望着,但一直不变的是眼睛中的那份纯澈。

  十七个孩子中,有一个名叫金小芳的小女孩。虽然已经三年级,长得瘦瘦小小的,但她的笑容也是异常的灿烂。第一天晚上,从我们一进教室起,她就一直冲着我笑,坐在第一排的她,在刚开始的两天里显得有些孤单,但每当我问她你开心吗?她都不假思索地告诉我:快乐。还有一个叫杨玲的小女孩,她的爸爸妈妈远在云南打工,留下她与弟弟在恩施自己生活,她似乎只会说方言,一直坐在最后一排的她在每一次我给她讲题的时候都显得格外的认真……

  她们真得只是普通的孩子,但是留守儿童的特殊身份,又让他们显得不平常。一次,一个男孩子在与其他三个男孩子玩的时候把另外一个叫吴霜的小女孩的杯子撞坏了,吴霜找我诉说,我焦急地问她这个杯子在哪里买的,但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甚至是苦笑了一下“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的”轻轻地一句话。真的,就在那一瞬间,我的脑袋一下子就停止了思考。妈妈送的,这就意味这个杯子不可复制,爱的礼物就这样坏了,而这个杯子就是孩子可能一学期只能见一次的妈妈亲手送给她的。有谁能不为之动容呢?她把杯子轻轻地送进了桌子的一角,头埋进手臂中就哭了。摸着她微微颤动着的背,我第一次感到这样的无言,有什么语言能弥补这样的缝隙?有什么样的赔偿能交换妈妈的爱的礼物?妈妈的爱,对于他们,真的,就是一切。

  再见,一直是这短短四天中我们十个人的最大秘密。对于这群孩子,也许是有太多向我们这样的大哥哥大姐姐们来来走走,他们从第二天开始就询问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要走,而这个秘密也一直由我们保守得很好。

  但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该来的总该是要来的。最后一天,我们把自己精心准备的信和小礼物交到了孩子们的手上。他们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捧着小礼物,他们并没有多么的喜悦。我听到杨玲说:“姐姐,你们这是要走了吗?”我假装并没有听见,摇摇头,默默地走开。

  再次回到班里,班里早已经哭成了一团。那整整一个班上的小男孩、小女孩,都把头深深地埋进了手臂里,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他们的准确消息。他们一改之前抱着我们说不要走的方法,只是哭。这样的场景,谁能不哭,但我们又不能哭,因为我们是大哥哥大姐姐,我们要安慰他们,我们要给他们拼搏的勇气,我们希望我们与他们都能笑着告别。但谁又能笑?这四天的时间,就已经足够,足够我们之间建立起无法代替的感情,足够让这群孩子在离别之时哭上三十分钟,足够他们把平时自己都舍不得用的获奖得来的本子留给我们……面对他们,真的说不出再见,我们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强调我们还会回来的,是安慰他们,也是在安慰自己。

  这段情越是浪漫越美妙,

  离别最是吃不消,

  我最不忍看你背向我转面,

  要走的一刻请不必诸多眷恋,

  浮沉浪似人潮那会没有思念,

  你我伤心到讲不出再见。

  但是,前方,追梦路上,阳光正好,花开正艳。不管有多么不舍,我都希望这份思念能够激励他们不懈奋斗,去追逐自己的梦想,把这份爱深深的藏在心底。因为“建设伟大祖国、建设美丽家乡”需要这些大山里的孩子,需要他们走出大山,需要他们实现梦想,需要他们的努力,让自己的家长被外面的阳光照亮。

  梦想天空分外蓝。